第3588章 湮没之于月陨 (八十八)
这是光之羽蛾们强行发动的[量子融合]！
注意，是[强行]！
当濒死之际，羽蛾们为了保命，强行把伊莱恩当作族群的首领，强行钻进伊莱恩身体内，强行想和他融合到一起！
简直不能更乱来！
本来，伊莱恩可以拒绝这种量子融合，把羽蛾们弹开的。
但他发现自己并做不到，原因很简单——因为伊莱恩自己的[绝对领域]，本身就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
现在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就像开孔一样漏洞百出。这个孔足够地大，大得别的东西可以乘虚而入！
糟糕糟糕糟糕！
伊莱恩被第一只羽蛾侵入体内时，身体就出现了变化，也许连精神状态都出现了变化。他的抵抗……变得没有那么强烈了。
然后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光之羽蛾侵入进来，持续不断地和伊莱恩的身体进行融合！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所有的洞都被蛾子们塞满，眼睛嘴巴鼻孔耳朵，就连别的洞里都有蛾子往里面钻。那种感觉异常的恶心，异常地可怕，但是却又……
……异常地有满足感？
等伊莱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有种奇怪的欲.望被逐渐满足，那种希望自己的身体被.填.满的肮.脏.欲.望。
它们在操纵他，利用他的欲.望，利用他一直得不到满足的空虚感。
一旦变成那种样子，事情就停不下来了。数百只光之羽蛾跑进了伊莱恩的体内，继而是数千，上万，把他的身体填塞得满满的，几乎要把他自内而外地撑破。
不过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量子融合的过程更像是光之羽蛾们变成肉眼看不见的微细的粒子，融入到伊莱恩体内。不会有撑破的感觉，甚至不应该有肚子胀满的感觉，伊莱恩的体型甚至都没有变化过。
他倒在地上，任由成群结队的羽蛾裹住他全身，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羽蛾们不断融入他体内。这个量子融合的过程已经是不可逆了，既然没法反抗，伊莱恩也只能逆来顺受。
大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里，那也许就是光之羽蛾这个种族亿万年来的遗传记忆。
它们原本确实是天蛾人，一种有着类人形态的生物。这个优越而伟大的种族称为＂赫莱普＂，在它们种族的语言里意味着＂追逐光明＂。
但是有那么一天，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把它们的母星毁灭了。
其时的赫莱普人还未发展出可以宇宙旅行的技术，所以它们没有宇宙船。它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只需要依靠光子就能生存，这个特性而已。
为了生存，它们每一个个体都自我瓦解成无数的光之羽蛾，也就是和[量子融合]刚好相反的过程——[量子分离]。成群的光之羽蛾在宇宙之中漫游，为了找寻下一个合适的居所作为它们新的母星。
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因为环境以及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大量的光之羽蛾死去。但是赫莱普人并不会灭族，因为他们把自己瓦解成太多的羽蛾，只要羽蛾不被全灭，它们就可以重新聚集起来，利用[量子融合]变回原本的天蛾人。
它们这个种族并没有个体的概念，所以每一个个体其实都没有自我意识，而是被一种虫群意识统合起来的。只要羽蛾不被全灭，虫群意识就不会消亡，它们的种族就永远不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羽蛾们学会了潜伏到其他种族的宇宙船内，利用他们的宇宙船偷渡到更广更远的星系。其时它们偷渡上了的船，就是亚特兰提斯人的宇宙殖民船。
但光之羽蛾们也同时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个旧宇宙即将毁灭的消息。也就是说不管它们如何努力寻找新的宜居星球，它们最终还是逃不过宇宙的毁灭。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羽蛾。这些羽蛾便继续潜伏在亚特兰提斯人的船内，并最终跟随这个比他们优越的种族一起逃难，从旧宇宙逃到了这个新宇宙。
那又是多少个亿万年前发生的事情呢？总而言之，光之羽蛾到达了新宇宙后，它们也衰弱到没法继续进行宇宙旅行的地步了。
为了生存，它们在这个亚特兰提斯城内潜伏，生息，试着慢慢地繁衍。
为了生存，它们闯入了这个别的生物绝对无法闯入，被浓厚的光子滋养着的[光之世界]。
为了生存，它们进化出不受这片光雾影响的身体，但同时它们的智能也不断退化，最终退化到如同普通的虫子的地步。
然后为了生存，它们和伊莱恩殊死一战……并最终战败。但是它们不想死，它们不会死。如果败给了对手，那就把对手也吸收到虫群的意识里来就好。
打不过就加入？不对，打不过，就让对手加入。
成千上万个微弱的意识围绕着伊莱恩，向他诉说着一切。它们种族的历史，它们的光荣，它们的耻辱。
而伊莱恩就像是被洗.脑了似的，逐渐就失去了挣扎和抵抗的动力，甚至还有点羡慕这些虫子。羡慕它们的生存方式，羡慕它们没有自我，只由一个虫群意识维系着彼此。
因为，如果变成了那样子，他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啊…好想变成虫子……能变成那样的话，该会多轻松啊。）
被无数的羽蛾的意识包围，伊莱恩感觉到充实和安心。
（接下来变成怎样，总觉得已经没所谓了。）
他即将丧失自我，加入赫莱普人的虫群意识之中去。如果变成那样，他就会化成完全体的天蛾人，而赫莱普人将会真正地复活，取回它们应有的智能，同时成为一个强大的虫群意识。
届时将不再有伊莱恩和光之羽蛾之分，它们都是一体，都是那即将诞生的、新的天蛾人。
（所以，有什么不好呢？）
就在伊莱恩的意识快要彻底消逝之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然后虫群的意识突然被阻挡在外，只有零零落落的虫子们的声音了。
伊莱恩回过神来，在一阵鸿蒙混沌之中，看到那只抓住了他的，发光的手。
奎格的手。
伊莱恩花了半秒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奎格在伊莱恩被虫子们围攻的时候，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接触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后奎格就重新发动了[虚化]。
此时不管是伊莱恩还是奎格，他们都身在[虚化]的亚空间之中，一个光之羽蛾们无法干涉的异空间。
所以，不管光之羽蛾们如何努力地飞扑向伊莱恩，想继续和他进行[量子融合]，它们都不会得逞。它们会像穿透空气那样穿过伊莱恩的身体。
＂我会，保护你的，我说过。＂奎格低声说道：＂现在，快跑！＂
（快跑。）
[不，不能跑！要留在这里，加入虫群！]
（快跑！）
[为了虫群！]
伊莱恩自己的意识还没有消逝，但有不少光之羽蛾已经融合到他的体内，这些声音在影响着他，在对他的每一个行动说[不]。
伊莱恩迈开步子，打算和奎格一起跑，另一些意识却试图控制他的身体，让他留在原地和虫群融合。
真是糟糕啊。
由于伊莱恩自己几乎跑不动，奎格只能全力地拉着伊莱恩逃跑。但这样一来他们就跑得很慢了。
光之羽蛾自然也不会放过奎格。它们对奎格开展了攻击。尽管它们已经处于濒死状态，释放出的扭曲空间的攻击威力已大不如前，但它们的攻击要撕裂奎格的身体，还是轻而易举。
无数的空间裂隙在且只在奎格身上展开，如同连续劈向豹子全身的一把把利刃。奎格自然马上就皮开肉绽，全身上下多了无数道伤口，鲜血狂涌。
尽管如此，云纹的豹子还是拉着伊莱恩的手，带着几乎无法行动的伊莱恩，试着逃离这个险地。
＂你个笨蛋！＂几乎走不动路的伊莱恩绝望地喊叫：＂丢下我，你快跑啊！它们想要的只是我的身体，你只要跑远了，它们就不会攻击你了！＂
＂我知道。＂豹子回过头来看着伊莱恩：＂但我要，保护你。这一次，我不会晕倒的。我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
一直都，只有你在，一个人战斗。
请偶尔，也依赖下我们，好吗？
我没法，为你做，太多事情。
但是，只有这一次——＂
啪！
大量的攻击集中在奎格的手臂上，把奎格拉住伊莱恩的那只手，砍断了。
浑身是伤的奎格，也倒在了血泊中。
＂不！！——＂
愤怒让伊莱恩一口气恢复了意识，取回了身体的所有权。
眼前重要的人受到致命重创，让伊莱恩总算认清了谁是友人谁是敌人，他的意识彻底和光之羽蛾们敌对，不再容许对方的侵入和融合。
于是，无数的光之羽蛾从他体内被赶了出去，他的身体总算又是他的了。
然后，黑色的巨河在四方八面蔓延，席卷一切。那是伊莱恩用法术打开的空间裂隙。
整片空间都被那个撕裂空间的法术撕扯得支离破碎，在周围飞舞着的光之羽蛾被卷入其中，被一一碾成粉末。
还剩下一小部分的羽蛾试着绕过空间裂缝的缝隙，到达伊莱恩所在的地方来。它们却发现伊莱恩把自己和奎格都包裹在另一个由空间裂隙组成的黑色球体内，整个球体都和外界隔绝，没有半点可供侵入的缝隙。
＂奎格！奎格！＂伊莱恩来到豹子面前，看着全身被砍劈得血肉模糊的豹子。
＂撑住点！我马上就治疗你！＂已经变回狮人形态的伊莱恩，低声哭诉道。
在这个被空间裂缝隔绝的空间之内，似乎没有光雾。而伊莱恩需要这个狮人形态来执行精密的手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治好伤得这么重的奎格，他只能用念动力牵动奎格破碎的身体，试着把那些碎散的血肉拼合起来。这样做至少能让激烈涌出的血流止住。至少应该可以用治疗法术把伤口堵上。
奎格还有救的，一定是这样，对吧？
伊莱恩一边哭着，一边无言地操作着这一切。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是可以把濒死之人救活的，优秀的外科手术医师。但现在的他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我……没救了，是吧？＂躺在血泊中的奎格，有气无力地问：＂别哭嘛。＂
＂你、你个笨蛋。＂泪水不可抑制地从白狮人少年的眼眶中涌出：＂你、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别死啊！继续保护我啊！你就这样死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你会…好的。＂云纹的豹子气若游丝：＂我……很抱歉。只能陪你，到这地步。没法陪你，走完这段路，真可惜啊。＂
泪水迷了伊莱恩双眼，但他努力擦着泪水，为了继续给奎格动手术治疗伤口，止住流血。不过可怕的是，已经几乎没有血液从奎格伤口涌出来了。
＂我…好喜欢你……＂豹子微睁着眼，仅是保持张开双眼已经很吃力：＂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但是没关系……我还是……好喜欢你……＂
＂笨蛋……＂
＂所以……我想为你，做一切。
如果只能，为你做饭，那就做饭，填饱你的肚子。
如果只能，为你挡刀，那就挡刀，保护你的安全。
我很愚蠢。我很笨拙。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对不起。
……还有，谢谢。＂
语毕，奎格就永远合上了眼睛。
伊莱恩跪在奎格的遗体旁，静静地哭泣了好几分钟。他最终还是试着把奎格破碎的身体重新拼凑好，还原出一具比较完整的遗体来。
然后他扯下圣骸布，小心翼翼地把豹子的遗体包裹起来，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
＂安息吧，奎格。＂他在豹子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我也……好喜欢你。＂
那个撕裂空间的黑色球体消逝，伊莱恩重又回到现实之中。抱着奎格的遗体的伊莱恩，怒视着到处乱飞的光之羽蛾的残党。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他叹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生存。但我们也是。＂
成千上万的黑色的洪流在周围的空间里展开，它们是会动的空间裂隙，极其不稳定。
这是天蛾人（赫莱普人）这个种族能够使用的空间法术中，最为可怕、危险和无情的一招——[湮灭洪荒（Oblivion Deluge）]。
要是控制得不好的话，就连施术者（伊莱恩）自身都会有危险。但现在的伊莱恩为了迅速杀灭所有的光之羽蛾，他已经不顾一切。
成千上万的光之羽蛾无法躲过这激烈流动着的空间裂隙，被卷入其中并湮灭。还剩下的漏网之鱼不顾一切地朝伊莱恩扑来，想和伊莱恩进行量子融合以延续它们的生命，但都被伊莱恩用念动力操纵的月神钢刺剑劈碎。
那刺剑化成高速旋转中的剑轮，在伊莱恩身边飞舞，是唯一一个可以在这撕裂的空间之中自如移动的物体。
几分钟之后，这个光之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只光之羽蛾。
又由于撕裂空间的法术在到处泛滥，这个原本充斥着光雾的空间，变得澄澈了许多。大部分雾气已经消散。
在这个空灵而孤寂的世界中，只剩下扛着奎格遗体的伊莱恩，在低声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