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的声线发生了剧烈变化。
恼恨所致，将铜镜猛掷于地。
暗自发下誓愿：定要活捉牧阳，将他千刀万剐！
无辜侍女前来伺候他更衣，被心下恼火的裴明，一掌拍碎了颅骨。
立时香消玉殒……
独自更换正四品绯色官服，戴好朝天冠，掸去云雁图案上的灰尘。
乘坐轿子前往安阳城善缘寺，寻找弥补残缺的良方。
老方丈一瞧，光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衲确是懂些治病方药，可是这……”
断根重续，难有往日功效。
稍有不满意，裴明定然不会饶他。
纵是能治疗裴明隐疾，亦是不敢出手。
“老秃驴，你要是瞧不好这病……本官就让龙武卫，查封你这徒有其表的善缘寺！”
心胸本就窄狭的裴明，成了阴阳人以后，心眼只有芝麻大小。
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善缘寺老方丈没法子，只好许诺大破之日过后，再帮他救治隐疾。
“成则重赏，不成查封取缔！”
撂下一句狠话，裴明乘轿离开善缘寺。
牧阳感知红点轨迹，待裴明离去，与男装打扮的冷清燕，赶来拜见老方丈……
……
大乾仙朝类似于前世的诸子百家。
修炼法门种类繁多，几乎每个流派，都有蜚声玲珑界的大能。
或肉身成圣……或纵横四方……或另辟蹊径，堕入了魔道……
佛修作为佛系代名词，素来只与道门不睦。
舶来派系和大乾本土道教的争斗，持续已有数千年。
因为这种绵延不绝的矛盾，景和年间还闹过一个乐子，逸闻流传至今。
据说有个叫成无涯的丹青妙手，尤擅肖像画。
得到朝宗寺住持重金延请，绘制《痞道图》。
此画一经问世，迅速成为热闻，传遍整个大乾仙朝。
道门觉得抬不起头，掏出一大笔银两，延请成无涯出马。
《癫僧图》横空出世。
由此开启了绵延至今的佛道互相鄙视的生态。
冷清燕作为道教弟子，本该远离佛门。
如今得罪裴明，又有追查证据的职责，只好暂时摒弃世仇。
只是绝不肯讲话，欺骗自己没来过。
牧阳与沙弥见礼，谎称晋王特使。
果然顺利见到了方丈。
身穿锦斓袈裟，特意打理好胡须，尽量向“法相庄严”靠拢。
“哪位是上京来使？”老方丈见面先找贵人。
佛门清净，不渡穷鬼。
牧阳单手负于身后，朗声道：“在下便是。”
老方丈脸上肥肉堆到一起：“老衲法号信和，外人谬赞，称呼我信和禅师。”
“禅师，近来将逢大破，寺院中可有准备？”牧阳回忆看过的新闻，尽量装出领导作派。
晋王手下，理应尊贵。
信和禅师果然吃这套，误以为牧阳真是晋王安排下来的钦差。
巡检寺院和道观，本就在晋王权势范围之内。
信和禅师不做他想，即刻带牧阳和冷清燕观瞧提前布置好的佛门大阵。
金身叠罗汉，金色玄光萦绕，有点天神下凡的意思。
牧阳见了，不禁暗自咂舌。
佛门重地，防备力量果然够强。
为了博取好印象，信和禅师亮出了底牌：
“上官，本寺的镇寺之宝是祖佛钟。有此法宝，足可镇压一切邪祟。”
冷清燕听说过祖佛钟，传音道：“可以去看一眼这件法器。”
援军抵达之前，冷清燕也不能做太多事。
既已来到佛门重地，没理由不去窥一眼他们的宝贝。
祖佛钟重达千斤，表面镌刻梵文咒印。
佛光绽放，节奏匀称。
尚未靠近巨钟，已然感受到一股浩瀚玄力。
识海中状如高山，涌现巍峨磅礴气势。
庄严不可侵犯……
没有配套铜槌，凡物不可奏响。
只有佛法高深之人，以玄力击之，方有可能奏响钟声。
牧阳围着祖佛钟转了一圈，确认自己不认识铜钟表面镌刻的梵文。
信和禅师不懂读心术，看不出表情里隐藏的深意。
以为他破译了梵文。
“上官，你看得懂祖佛钟上的秘文？”
“当然……”
看不懂三个字，用无声形式在心内补充。
“你可以力量敲击，看是否能与祖佛钟共鸣。”信和禅师为巴结上京来使，完全忽略佛门玄力界限。
牧阳毫不含糊。
灵气汇聚于右手掌心，下腰蓄力，迅疾拍打铜钟凹凸不平的表面。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触感绵柔。
像是击打海绵，力量尽数被吸入铜钟。
一声几不可闻的钟声，伴随涟漪状的玄力，涤荡整座佛寺。
什么情况？
冷清燕嘴巴大张。
牧阳大脑空白道：“祖佛钟是……我的了？”
脱口而出的话语，吓得信和禅师头皮发红，急忙道：
“上官，老衲可以送你几件佛宝。祖佛钟万不可轻送……”
牧阳回过神，想起至尊宝拔出的紫霞宝剑，仍旧是紫霞仙子的法宝。
偶然敲响祖佛钟，足以证明一件事。
行事虽怪诞，牧阳骨子里还是至真至纯的正派人士。
前世讲究的程序正义，在大乾仙朝反而可以忽略。
……
信和禅师担忧牧阳惦记祖佛钟，延请至食堂，整备丰盛素斋款待。
青菜腐竹……干炒辣椒……干煸豆角……醋溜土豆丝……炒花生米……
各种知名素菜，纷纷上了桌。
禅师饮清茶。
牧阳和冷清燕作为客人，喝上了寺院贮藏的纯粮清酒。
味道清冽，隐有回甘。
祖佛钟作为至阳之物，克制天地邪祟。
一套连招在牧阳脑海中形成。
若是顺利实施，善缘寺的祖佛钟将会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禅师，实不相瞒，本官这趟微服来安阳城，是为了剪除大凶。”
信和禅师赶忙道：“祖佛钟乃是太祖皇帝御赐的镇寺之宝，就是晋王本人来了……”
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大乾仙朝的人都知道，晋王已经夺得龙武军大半军权。
他和太子萧胤的党争，胜负难以预料。
宁可得罪别的皇子，不能得罪这两条隐龙……
牧阳摆手道：“在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只是借金刚伏魔阵和祖佛钟一用，为安阳百姓扫除心腹大患。”
信和禅师爽快答应。
一粒花生米从筷子间脱落，掉在地面。
牧阳娴熟弯身探到桌底，捡起地上的花生米，塞进了口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前世的习惯，险些误了大事。
正襟坐好，随口念出一句名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才情和不浪费的品格，成功折服老方丈。
不仅没出丑，还……涨了点修为。